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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(第6/16页)
的。龚定庵指出,汉朝扬雄所著、晋朝人所注的十三卷《方言》,第十二卷中有这个“娋”字,解释是:“娋,姊也”。姐妹同封婕伃,赵飞燕是姐姐,用此“娋”字,巧合双关,这是第一个证据。 第二个证据更为明确,这“娋”字左面的篆法奇古,作飞鸟之势,非“燕”而何? 细看果然,不能说他穿凿附会。谈到来历,龚定庵说,在明朝,此印最早是严嵩之子严世蕃所收藏。严嵩父子败后,流入有名的收藏家项子京手中,后来又归无锡华家,最后为李日华所得。 李日华是万历年间江浙的大名士,精于鉴别,号称“博物君子”,他有两多:一是著作多,二是别号多。李增厚记得李日华的同乡后辈,嘉兴鲍昌熙所著的《金石屑》中,仿佛收得有李日华的一篇谈印的记载,到书架上捡出《金石屑》,在第三册中找到李竹懒的一篇短文,看头一句便惊喜过望,原来竹懒便是李日华的别号之一,而所记的正是赵飞燕的玉印。 “定庵,你听,”李增厚念道,“‘汉宫赵飞燕婕伃时印,不知何年流落人间。嘉靖年间曾藏严氏,后归项墨林,又归锡山华氏。余爱慕十余载购得,藏于六砚斋,为一奇品,永为至宝,若愿以十五城,岂能易也?’” 秦昭王愿以十五城易赵国所得的和氏璧,在李日华看,这枚赵飞燕的玉印,价值连城。经此品评,越发坚定了龚定庵的必得之心,但毕竟要看过实物,才能做最后的决定。 到得日中,方见王秀才重到李家,携来一个包裹,重重锦袱,真所谓十袭珍藏,最后出现的是一个手掌大的紫檀方盒,盒盖及盒身四周刻满了字,但龚定庵无暇细看,一伸手揭开盒盖,顿觉眼中一亮:那方凤纽玉印,约莫一寸见方,五六分高,通体洁白,只有纽旁有黍米大的一块红斑,格外显得鲜艳夺目。 看玉、看纽、看印文,龚定庵把玩不释,脑中渐渐形成一个体轻如燕的纤影,神游在两千年前的未央宫中,昭阳殿里了。 “请问,”龚定庵定定神问,“此印是足下的珍藏?” “哪里,穷措大哪里有这样的福分,我是受人之托,为宝物觅一位新主人。” “原主是谁?” “原主姓顾,定庵先生不必打听。”王秀才开门见山地说,“如果有意收藏,我可以做一半主。” “好极。”龚定庵亦就不必作什么客套了,率直问道,“条件如何?” 王秀才伸三指相示:“不能少于这个数。” 这当然不会是三百两银子,但三千两似乎是狮子大开口了,只好告个罪,将李增厚拉到一边去密谈。 “这王秀才的为人,老兄是否深知?” “我跟他十几年的交情。”李增厚答说,“为人还不错。” “他开价三千两,似乎过分了吧?我跟他初交,有些话不便说,能不能请你问问他,最少几何?说个实实在在的数目,我们才好磋商。” “好!我来问他。” 问来的结果是,最少也要两千两银子。据王秀才说,已经有人出过这个价钱,他不肯脱手。因为开价的人很俗气,但龚定庵有意,又当别论。 “他说:这好比嫁女儿一样,总要挑一份人家。这方玉印在你收藏,是名花有主,所以照别人出过的价转让。当然,”李增厚又说,“总还有磋商的余地。” “两千两银子,也不算贵,不过,我还要买房子,一下子花得太多,跟家父似乎说不出口。”龚定庵沉吟了一会儿问道,“不知道能不能以宝易宝?” “我想,这没有什么不行。他原是干这一行的。以宝易宝,他又好多做一笔生意,何乐不为?我看,你们当面谈吧!” 果然,王秀才对此颇感兴趣,问龚定庵预备拿什么来交换。 “我有一部好帖。” “这是‘黑老虎’,价钱很难估。”王秀才说,“定庵先生不妨谈谈,是怎么样一部好帖?” “娄寿碑。” 王秀才对此道也是内行,听说是“娄寿碑”,心中一动,便即问道:“是朱竹垞收藏的那一部?” “哪里还有第二部?” “怎么?”李增厚插嘴问说,“是孤本?” “海内孤本。”龚定庵问,“你有没有六一先生的《集古录》?” “有。” “孙渊如的《寰宇访碑录》呢?” “是在——《平津馆丛书》当中?” “不错。” “那也有。” 李增厚将欧阳修的《集古录》、孙星衍的《寰宇访碑录》都去取了来,龚定庵先翻开《集古录》,其中有一条记着:“娄寿,字元考,南阳隆人,初而岐嶷,有志行,好学不厌,隐居不应征辟,门人谥玄儒先生。” 接着再检《寰宇访碑录》记“玄儒先生娄寿碑”,道是“八分书,熹平三年正月。原石已佚,此宋拓本。” “孙渊如所说的‘此宋拓本’,就是寒斋所藏的那一本。康熙朝先由何义门所藏,复归朱竹垞。不但原石已佚,而且人间别无第二本,是不折不扣的孤本。”龚定庵又说,“此碑肃括宏深,朱竹垞评为‘汉隶第一’,足与飞燕玉印匹敌。” 王秀才笑而不言。李增厚便即催问:“你的意思怎么样?” “娄寿碑是宋拓中的精品,如说